温荆要教她棋的。安月白已是不住颤抖,是,温荆要教她棋。她要跟着温荆学棋,还要让温荆教她画画,教她茶艺,教她如何立世。
她要一生陪着他,跟他学过此生。安月白不住瑟缩,忽的觉得周身如坠冰窖,偶然觉着古玥欢要来夺去她的一切。
并非是府内那古玥欢,而是古玥欢这个身份。她曾做过安府的义女,曾被送给高澜,曾在教坊司,现又在温荆处。
在前三样时,她也曾希望自己不是安月白。可命教给她,她只能是安月白,只能身不由己,除去温荆无人曾救她出这血海魔窟。
在后一样时,她庆幸自个儿只是这安月白。可又告诉她,她并不是安月白,将她连根拔起,夺去了她作为安月白能拥有的温荆。
安月白只觉头痛欲裂,张口却笑了出来,泪珠迸出,喉间腥甜。身上又开始发了热。
忽热忽冷间,她只觉眼前模糊了起来,终归于暗。似落于悬崖前的最后一刻寂然般,不知坠向何方。
温荆在宫内听得小黎报信后,也是心口一震。他千算万算,却未算得古婧灵能破出安月白的身世,还在他不在宅中时,将此事告诉了安月白。
告诉了她也好。温荆只觉眉心一痛,她早一日知道自个儿是谁,也便不会再行差踏错。
“你回去罢。好生照顾她。”温荆沉声,又轻道:“杂家明晚归宅。”
小黎应下,即刻返向紫宅。待她出门后,温荆却倚在了椅,长舒了口气。
温荆不知他如今是何心情,却觉出了自个的逃意。他本就已计划冬前戳穿将军府的假玥欢,再将她送回府中。这本就是他的谋划。
他何必怕前怕后,倒是畏首畏尾了起来,反怕她那般心性,会否自伤。
不会。古家名门大家,世代英豪。做古家的小姐,是生来的好命格,才修来的福气,正是前途光明。
温荆看向窗外,白日里却是落了霜,觉出了掌心透骨的寒意。
他厌透了自个儿如今的心肠,似是生生多出了一道软肋来,碰了会痛,不碰则痒。兴许将她送走后,一切便就会重归正轨,而他温荆,再无弱点。
小黎归了宅,见小棠一人在安月白房前守着,立刻拉了她起来,问:“姑娘她?”
小棠怕吵到安月白,便拉了小黎去外面,给她讲了古婧灵走后安月白的言行。
小黎长叹口气。此时天色已要昏黑,安月白不进滴水,也不进食,她那身子本就底子不稳,这可怎么好。
到了夜间时,柳儿也来给安月白送餐,却仍被拒之门外。待柳儿回来,洛竹坐不住,便又让厨房做了些吃食,安月白却仍是不开门。
任凭众人如何,也未能让安月白开门见人。小黎见状,怕安月白出事,又将消息传给了温荆。
“不开门便不开门,是什么要紧事,要你一遍遍来宫中讲?”温荆咬牙,却是不愿再听,只沉声喝道:“你回宅看着,待她饿到劲儿,你看她开不开!”
非是温荆不愿听,只是他不愿再被她所支配。午间小黎来过那趟,早让他一下午心下不宁。这安月白着实妖孽,是好是坏都能让他牵绊着,着实可憎,他不愿再脑中全是她。
小黎让温荆这一喝,身子一僵,未料得温荆何来这般怒气。但她也立刻恢复如常,应道:“是,老爷。”随即离宫回了宅。
只温荆虽是这般说,到底未坐到第二日。他位至今日,自然步步提防,却也未曾如这几日般坐卧不安过。可见都是那月白害的,倒让他掣了肘。
小棠小黎二人在安月白门前守着,入了半夜,却见得温荆大步进了来。
“还是不开?”温荆沉声问,见二人点头,提袖叩门,却是急如骤雨,却未见安月白来开门。
温荆不耐,踢脚猛地一踹,将那门扉踹开。小黎小棠从未见得他如此,不由也微微一愣,眼见这温荆大步进了门,将安月白提了起来。
她怎的这般烫?!温荆眼底一暗,让她半靠在自个儿身上,却冲外面一喝:“还愣着作甚?!等她烧得昏死过去么?!”
“该煎药煎药,盛凉水来!”温荆斥道,余光见得安月白双颊醺红,似在呢喃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