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辙滚滚,声声渐稳;左右寂然,人马一齐——正是温荆的行伍,此刻由正朝行向韩邰。
安月白撩帘,望向马上那人。只见得温荆肩背挺立如松,身形融入塞外这砂砾滚滚的景儿里。
“看甚?还远着呐。”温荆头也不回地道,“姑娘再喜欢吹风,也得保重身子。不若放了帘,在厢内歇憩一觉。”
安月白听他此言,喉间一噎,默默放下了帘。她方才并未发出大声,也不知这人怎知她在撩帘望他的。
那人自是敏锐的,安月白微撇了下嘴,这畔却被古婧灵牵了手,听那婧灵小声问:“还在同你义父置气呢?”
圣上原是让古婧灵派些蛮族人士随温荆入韩邰的。可古婧灵性子直率,也不愿在宅内同那假玥欢相处,便索性出了府,同温荆安月白一道来了。
黎棠二人在马车外骑着马,此时厢内便只有安月白同古婧灵二人。
安月白面上有些不自在,移开了眼,用传意蛊传意道:“是他存心赶我在先。”
“月白……你莫不是心属那内相了罢?”古婧灵用传意蛊问道,只见安月白绞着帕,不作言语,登时心下了然了大半。
“若是心里有,那就更该说清了,省得生出诸多误会来。”古婧灵传意道,目光切切。
“婧灵姐,原以为你会劝我。”安月白用传意蛊道,却听古婧灵传意道:“劝你甚么?”
“在我们蛮族,无论是男女一道,或是两男、两女,皆能结合的。既然如此,你同那温荆,又有何不妥?”古婧灵又传意道:
“我还看出,你身边的那二位红翎女,也是一对罢?”
安月白一惊,点了点头。
那婧灵一笑,继续传意道:“不论男女,都独立于世,自然能做得自个的主。况且人在世走一遭,若都要守着那些规矩活,多没意思。”
这话说得,倒像极了师父翟青呢。安月白噗嗤一声笑了出声,连连点头,说道:“是呢,正是。灵姐姐说得在理极了。”
古婧灵听她夸自个儿,倒也不自谦,只微微挺胸,倒是十足担得起的模样儿,看得安月白心下更乐。
安月白坐到古婧灵身畔,一手挽上了她,却容色逐渐认真了些,传意道:“好姐姐,再同月白一道筹谋筹谋入韩之策罢。”
古婧灵微微点头,明眸微动。
待商量罢了计策,安月白也有些乏了,倚着古婧灵浮上些困意。阖了眼,伸手触到裘巾,不住想起温荆那日回宅。
她自是同温荆置着气,可温荆被皇上叫走呆了那般久,她替他悬着心。
温荆回宅时面上温润如玉,瞧着倒是无甚大事。安月白却正兀自不安,徘徊踱步。
她先前冷他几日,现下替他不安之态却被他看了个真切,着实可恶。
那人却眼底带笑,同她说,圣上要她随他同入韩邰。安月白本有些窘迫,见温荆那含笑的眉眼,无端生出些羞恼来。
她为他担心,他自是得意了。想来那人伴圣驾这般年月,自能无虞的,又何须她担心。
“姑娘面色发红,可在恼甚?”温荆温言,实则明知故问,偏要逗她。
安月白深吸口气,抬眸却跌入那人的墨瞳,那些羞恼减了大半,却仍嘴硬道:
“月白有何恼的?不过是喜欢吹风,吹久了,面上发红罢了。”
“噢,原来如此。”温荆心下只觉好笑,却未揭穿她,只解了颈上的裘巾。
安月白眼睁睁瞧着那人伸手,将他的裘巾系上她颈间,却难免面上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