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她没什么医学知识,电话拨出之前辛越在她这里处于生死未卜的状态。
她只是担心他的安危。
从询问室走到大厅,安云暄在这一条通道里历经了她人生最多愁善感的时分。她想起了若干与辛越相处的片段,那个在校园里也与她十指相扣的辛越,那个发现了问题主动要带她去看病的辛越,那个重逢后从嘴硬到心软的辛越,那个要她还给他一次的辛越,那个为了保护她倒在血泊里的辛越……
回忆错开时间线,层层迭加上来,在一楼大厅等待她的却是她的母亲。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锦祺是你亲弟弟,你就要这么眼睁睁把他送进大牢吗?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你就是给我告到中央,也要找到人救他出来!你不是挺能的吗,偷家里的钱上了大学,我要看看你给我钓了什么金龟婿回来?”
安洪嘹亮的嗓子引来了整个大厅的注目,还有她把安云暄抽歪了身子的一巴掌。民警们从事这一行多年,什么样的当事人和家属都见过,给安云暄做笔录的小王刚刚参加工作,也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感受到了自己变化得麻木。
在大厅值班的警官上前劝阻情绪激动的安洪,但他也不可能公然捂住安洪的嘴,用暴力阻止她说话。
安洪挥舞着上肢,仍在以最直接的方式辱骂安云暄:“你是我生的!谢金妹,你现在跟了我的姓,你也是我们家的人,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也生生世世都别想逃脱这里!这些年你在外面过得挺安生的啊,谁知道你那些钱是从哪来的,你快活的时候想过你还有这个妈……”
庄翊在他那边细致阅读笔录,他比安云暄要晚出来两分钟,安洪就在这个时间差里发动了对安云暄的袭击。
他对安洪没有丝毫客气可言,语气强硬得不像平时的他。
“请你放尊重一些,这里是警察局,你寻衅滋事一样得进去。”
“你是什么人啊?我教训我女儿有你什么事?她欠我几十万,你来还?”
安云暄有预感她妈下一步要往地上一横,字面意义上的撒泼打滚。
“我是她未婚夫。她不欠你们任何东西。”庄翊忍着怒火。
这里是公安局的一楼大厅,有暴力机关作保障,有能清晰录像录音的监控,场面闹得再丑陋,也比出去协商解决闹出另一场案件要好。
安洪的方言腔飙出来了:“哦哟,你不就是前面也在现场的那个吗?你是她未婚夫,躺地上的小白脸又是哪个咯?你是我姑爷,那你把我前十八年养她的钱和我们家的礼金拿来哦,这妮子冒我的名申请贷款欠了好多账,还有我们家锦祺,那也是……”
“被你儿子捅了两刀的是我亲侄子,没有我们家人的谅解书,你最心疼的儿子可以在里面多待几年。我再说一次,这里是警察局,你可以继续闹,闹了也没法和你儿子关在一起。”和安洪掰扯安云暄不是讨债鬼没有意义,庄翊点出了安洪真正在意的事情,他用前所未有的冰冷语气说,“你无权干涉我和安云暄的关系,你只用记住,我是被害人家属。”
身后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咆哮,安云暄在同一天内被两个不同的男人带走。
“辛越在做手术,大哥他们在看着他。”
“嗯。”安云暄靠在庄翊的肩膀上无言地流泪。
“对不起。”她说。
专车内没有人说话,遇上这种沉默情侣档,司机收起了闲聊的心。车辆将两侧的喧哗声隔离开来,一路上安云暄听到的只有引擎声,还有庄翊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