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刘靖川,还是余家的将军、赵家的家主,在事态平息之后,都不惜一切代价想弄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般田地?这样惨重的代价,整个边军的兵力几乎都折损了两成!哪怕是在亭州战况最凶险之时都未曾发生过!
可最终得到的结论却令刘余赵陈几家怀疑人生:只是因为赵家那子侄对路过的流民看不过眼,想收拾那些流民留住了一宿的那个村子而已……
事态之玄奇已经超过了刘靖川对事情的理解,他好歹带过些兵,隐约嗅到一股不太对头的风向,第一时间,回到刘府,便想将此事报予刘靖宇知晓,竟然又再次遇到了亭丰郡守带着那倒霉摧的赤岭县令。
看到这二人,刘靖川便是心中一跳,对了,这一切事情俱是从眼前这县令所提的那什么小关村开始的!难道是又出了什么事!
刘靖川一把提溜起那赤岭县令:“你那什么县城中也有乱民闹事?!”
刘靖川胡须拉碴、眼下青黑,一双布满红丝的眼中满是随时喷发的暴戾,刘赤岭县县令吓得一脸惨白,拼命摇头。
亭丰郡守也是一脸莫名:“将军为何这般相问?”
刘靖川面上明显松了口气,不是便好。
亭丰不比亭岱,那头是赵余两家的地盘,亭丰可是自家的地盘,若也像赵家那样来上一轮,这日子便不必过了!
即使如此,刘靖川看着这二人,心情也不甚美妙,他不耐地道:“你们所为何事!近来大兄这头事繁务杂,若无要事便不必拜见了!”
亭丰郡守都不由一噎,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他们会无缘无故再次登门吗!
刘亭丰累得要死,懒得搭理二人,抬腿便率先进了府。
亭丰郡守二话不说,就像没听到刘亭丰方才那番话一般跟着进去了。
“二弟,此番你辛苦了。”捏了捏眉头,刘靖宇脸也难掩倦容,他是绝计没有想到,不过是想着与孙氏联手顺水推舟的事情,竟会生出这样的乱子。
这段时日,刘靖川在亭岱镇压乱民,他就一直琢磨,到底是何处出了岔子,可一时间,竟百思不得其解,要么就是都护府那头派了间子潜伏在他们边军之中,趁机作乱,可是不论怎么查,那些军士都是他们边军自亭州选,早在陆岳二人抵达亭州之前就已经在边军之中了,怎么看也不可能?难道是他们被都护府收买了?所以趁机作乱?可是,什么样的收买,能叫他们豁出性命也不要,要同边军过不去?
心烦意乱之际,刘靖宇抬起头来,看到亭丰郡守与赤岭县县令,面上流露出与方才刘靖川一模一样的警觉:“发生了何事?!”
亭丰郡守忙道:“不是乱民。”
刘靖宇面上的倦意更浓:“若无要事,便改日再说罢。”
赵家那头实是让他们近来焦头烂额,仓促间平叛,要调集兵力,还有粮草辎重,一时间能够动用这许多资源的,也就是他这个家主了。
更重要的是,以前边军并不是全然没有战事,可那些战事到得最后终归是有利可图,要么是人口,要么是田地,要么就是赏赐,现在呢?这一战打下来,除了一个稀烂的亭岱和半残的赵家军,竟他娘的一无所获。
刘靖宇心累啊。
却听亭丰郡守道:“刘大人,赤岭县内,这短短半月间,发生了多次佃农出逃之事,下官怎么想也觉得此事不对,故而特叫他来一并回禀。”
刘靖宇皱眉:“不过就是些佃农……”
亭丰郡守打断了他的话道:“大人,半月间,赤岭已经抓到七十多户试图出逃的佃农了!”
七十多户,刘靖川简直要气笑了。这才多大点屁事,这郡守到底知不知道,就这半月,亭岱这场莫名其妙的哗变中,整个赵家,精锐都消失了不只七千人!
不过七十多户佃农而已,他们刘府佃农何止千千万万,何至于在这样的当口寻上门来,这郡守到底知不知道轻重缓急?简直不知所谓!
他不耐地开口道:“少了就少了!改日再说……”
刘靖宇却忽然道:“等等。”他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你是说,这七十多户,都是这半月间‘出逃’的?”
亭丰郡守郑重点头。
说起来,此事的觉察纯属凑巧。
这赤岭县自从出了那桩命案、又引得刘氏家主这般关注,这县令简直风声鹤唳,县中反复巡逻,若是那伙乱民识相不再回赤岭便罢,若是回去,定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好向刘府将功赎罪!
便是这大力巡逻中,县衙才发现了几次怪事,不断有佃农偷偷摸摸出现在荒郊野外,开始还都以为是那伙乱民在行事,结果一抓,发现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佃农,谁又会在夜半在外边闲逛,一审,发现竟都是意图逃出亭丰郡的。
理由竟还一模一样……
第一次是偶然,发现不是小关村那帮乱民,他生气地喝骂几声便放了,第二次就让他生气了,这不是故意捣乱了,都直接扔牢里去!第三次,第四次……等到越来越多抓到逃走的佃农时,县令觉得,这事情好像不太对啊。牢头来禀,牢里都已经快装不下了,大人准备怎么处置?
县令惊出一身冷汗,这一次,他终于学聪明了,没去什么军营,也没去什么刘府,他直奔了亭丰郡衙!亭丰郡守虽有协助出兵、准备后勤的职责,可终究是文官,在民生之事上十分敏锐,赤岭可是整个亭丰人口最少的一个县,小小一个赤岭居然都抓到了七十多户出逃的!那没抓到的呢!其他县呢!
刘靖宇猛然看向亭丰郡守:“整个亭丰郡,这半月到底消失了多少‘佃户’?!”
这半月间……这半月间,他与二弟焦头烂额只想着迅速平息亭岱那头的,就是底下有人发现了佃户逃跑之事来报,他们也根本分不出心神!
至于那些佃户为什么跑,跑到了哪里……这他娘的还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