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应下,即刻去取,不多时也便取来了。安月白开了匣子,掏出先前为温荆制的药,又让阿桃去倒碗白水。
温荆发现,除了上次的丸药,还有几种新药。有外用的膏,也有药包。
“这药衣服义父试过。”安月白道,“月白给您留着。”
“这是月白新制的……”她轻柔开口,长睫微颤,恍若羽毛抚过他心,倒让他无端生出些不耐。
安月白将药一件件说与温荆听,又递上了好几份药方,“这些都是为您拟的,有它们在,月白便可放心离开。”
阿桃倒了水来,安月白便将一包药粉化在水中。那药粉呈现艳桃色,瞧着诡异,却带着淡淡香气。
“这是?”温荆出言,见安月白跪下,将碗递向他,再抬眸时,唇角强扯出了丝笑容,对温荆道:“请义父喝下,夏末转秋,不过是碗预防风寒的汤。”
温荆蹙眉未出一言,安月白便就这般拿着汤碗,水眸巴巴望着他,瞳内映出了他的容颜。
罢了。既要送她去随军,喝了好尽快赶她上路。
温荆拿过碗,不作停顿咽下,安月白微微扬起唇角。那药粉自是扛风寒,只不过里面加了她的血,又加了几味补药。
安月白是解过锁骨毒,又身怀锁心毒的,她的血,能克七成以上的毒药;再加之她留给温荆的诸药,便能力保温荆在宫中无虞。
“此番随军,杂家会让黎、棠二人随你同去。”温荆道,唇齿间残留的味道像极了那日安月白的体香,他却尝出了些辣味。
“义父会念着月白么?”安月白边收着匣子,兀然开口。她不知他此次会否再对她动怒,但她偏要问他,纵使被骂,也好过他这般平静淡然。
只是她问得这般直白,温荆身后的阿石阿东都不由替她担心,生怕温荆又难遏怒意,再伤了她。
温荆始终未出一言,安月白便知是等不到回话了,正欲转身,却被扣住了手腕。
温荆的手扣在她的腕间。他指节分明,却温中带凉,让她微微战栗。
来自腕上凉意更甚,安月白转身,温荆似是为她戴上了一物。还未觉出是何物时,却被温荆用力握了下手腕,力度大的有些痛,却又麻痒着,让她心下发酥。
温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淬上毒,活着回来。”
公公究竟不舍月白呀。安月白眼下有些酸涩,正欲转过身同温荆道别,温荆却示意阿桃带她下去。
被阿桃扶着,安月白仍是不由回眸,正见温荆静坐在椅,午后光影下,他白玉般的容颜半明半暗,长眸轻垂,似是隐有不舍,又像是无悲无喜。
温荆也甚为不满。不满她屡次得寸进尺,要他一让再让不满她步步紧逼不放,临了要走,却啰嗦个没完,妄图让他感动。
但他更不满自个儿。
既已决意将她送走,又何必再劳心护她何时这般有心肝了呢,竟生生沦为了懦夫。快些送她走罢,再慢些,兴许他便不再像自个儿。
这世上,可怖的从非敌者强悍,而是自个儿从内部化掉,无声无息。午后暖意上蒸时,才须谨慎去防。
安月白回到木居,才撩起袖子,看腕上是何物。原是温荆为她佩上的袖针。细粗皆有,齐全精巧,在光下冷光飕飕。
这袖针较袖箭更为精细,这般小巧,隐蔽绝妙。安月白瞧得仔细,不防间指尖被戳了一下,血珠渗出。
她拿帕子轻拭去血珠,摘下袖针,预备着淬毒,心下却甜。你瞧,任是它兵器再冷,仍要淬毒才堪用——那人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