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月色容华,光滟未满。
让人想起这世间一切的清灵、洁净、与美好。
文臻一时被这场景慑住,有些茫然,好一会儿,才能仔细辨认那曲调。
近期时常出入宫廷和各大臣府邸,没少听各种舞乐,她渐渐听出这曲子好像是《寤寐之思》
寤寐之思,昔我忧谁,有彼佳人,在水之湄。
寤寐之思,今我歌谁,有彼佳人,犹不可追。
文臻心中一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是最近被某人真真假假的撩拨惹得春心泛滥了吗?看什么都带粉红?
不要太自恋了哟哎喂!
她拍拍自己微有些发烫的脸颊,若无其事走到另一边,做不欲打扰状,无意中却看见墙上一幅画。
那画十分清素,只有黑白二色,画中人眼眸弯弯,脸颊饱满,分明便是自己。
走近了一看,这画竟然是用压碎的蛋壳拼成的,只把头发眼睛部分的蛋壳染黑,其余都保持原色。
原本作一副画像并不难,但是用碎蛋壳拼画,还能拼得惟妙惟肖,那真是心思巧妙手法高超,令人惊叹。
一座院子三面墙,一面萤光鸭蛋灯,一面蛋壳肖像画,一面鸭蛋奏乐,头顶还有一顶鸭蛋孔明灯。
这得花多少时间。
更难得的是这奇思妙想里暗藏的心意。
文臻被这样如潮水般涌来的心意四面包抄,一时只觉得无措,险些想要拔脚逃走。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不妥,这样逃了,只会让彼此更尴尬。
忽觉有目光盯视,一抬头正看见唐慕之站在对面树梢,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眼神还是那样冷而凝固,似大荒永恒不化的黑沼泽,沼泽里兽吼风狂,每一道气息都带着杀气。
文臻在她的眼眸里发现了更多的憎厌。
这位大小姐,如果不是因为住在燕绥这里,又被唐羡之死死压着,大概也早想杀她千百次了。
这样的场景,对她也是一种刺激吧,文臻忽然有点走神地想,唐羡之,还真是个看似温柔实则心冷的人呢。
他这样的人的爱,到底该是怎样的?
是这满院花费心思的萤火,是这用碎裂拼出完整的画,还是这一捧水敲击而出的华章?
寤寐之思。
睡与醒之间,明与暗交界,自己都朦胧未曾清醒,到哪知晓心意有几分?
音乐声停止,唐羡之停手向她看过来。
他笑得还是那般随意从容,好像这满院子的极深用心不过是随手摆的玩意,不想给人任何压力。
“怎么样?我手还算灵巧吧?”
文臻像瞬间被解了绑,那种像被空气都束缚住的感觉不见了,无声吐一口气,连说话声音都明亮了几分,“哇,你这手巧的,什么时候教教我啊?”说着挤到唐羡之身边,拿起那根用来敲击的小棍子,叮叮当当敲了起来。
唐羡之凝神听了一阵,不禁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调子,我怎么没有听过?”
“你是东堂著名音律大家,博闻广记,没有你不知道的曲调,然而这首你真不会知道,”文臻笑,开口唱,“老唐开车去东北,撞了。肇事司机耍流氓,跑了。多亏一个东北人,送到医院缝五针。好了。老张请他吃顿饭,喝得少了他不干,他说俺们那嘎都是东北人,俺们那嘎盛产高丽参,俺们那嘎猪肉炖粉条,俺们那噶都是活**,俺们那嘎没有这种人,撞了车了哪能不救人……”
唐羡之噗一声笑出来了。
树上的唐慕之差点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