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款步前移,富尔祜伦紧跟他身侧,“您都不问问,我在里头做了什么?”
“多余,那你方才还让朕回避?”胤礽大概能猜到,专门选在皇祖父的忌日过来,多半与遗诏有关。
说真的,坐到了皇位上,胤礽多少也能体会出父皇那时的心情。若是哪一天富尔祜伦心血来潮,冷不丁在朝会上亮出先帝遗诏,还真是让人尴尬。
可以杀人灭口,可以制造各种言论反驳,可终究还是掩饰。事实就是事实,铺天盖地的谎言压覆,最终还是会露出蛛丝马迹。所以胤礽打定主意,在位期间,他一心治国为民。如果有一天遗诏大白于天下,他坦然面对,接受大家的批判。
富尔祜伦拿到遗诏时,也是痛苦难当,尤其是了解到个中原委后,更是气愤难忍。他一度想要公开遗诏,让大家评理,为父王讨回公道。可到了最后,他没有这样做。一点一点吃透遗诏的内涵,他豁然开朗,遗诏强调的并非继承人,而是坐上皇位的人要达成的目标。
那么,还有谁比太子哥哥更适合?没有了,只有他。
烧了遗诏,就如同脱掉保护自己的盔甲。但反观之,整日整夜穿着这样的盔甲,久而久之,与自己的皮肉相连,岂非自我折磨?
还不如,建立彼此的信任,赤心相待,活得洒脱一些。
兄弟俩步出奉先殿,步向乾清门。不经意间,一朵晶莹剔透的小花晃晃悠悠落到胤礽脸上,立时化作一颗小水珠。胤礽一时没反应过来,听得富尔祜伦说了句,“皇兄,好像是下雪了。”
像是回应富尔祜伦的话一般,洁白如玉的小冰花渐渐多了起来,轻轻盈盈,飘向屋顶,纷纷霏霏,落到树梢。
程圆带人拿着伞一路奔来,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顺利产下一对小宝贝儿。”
一直端着波澜不惊的胤礽,立刻失了态,拔腿就跑,嘴里还着急地发泄不满,“为何到现在才告知朕,说好了的,朕要陪在皇后身边。”
富尔祜伦忙不迭跟上,还不忘调侃上两句,“总算又见到太子哥哥的毛躁样了,还是这模样来得亲切。别急别急,程圆不是说了吗?顺利产下一对小宝贝儿。”
说到这,富尔祜伦停下脚步,等程圆赶上。他倒是要问问,一对小宝贝儿,是男是女?
程圆摇摇头,无可奉告,皇后娘娘不让说。
富尔祜伦呆住,这是个什么说法?转过身,富尔祜伦告辞离宫。方才兄弟俩还约好回乾清宫喝茶下棋,不过这会儿,还是赶紧闪人为妙。
只要孩子好好的,管它男孩女孩,反正前头都有了两个嫡子,也不用费劲去琢磨皇帝的想头了。伴君如伴虎,还是回去等正经消息传出,明儿进宫贺喜就是。
胤礽没理会富尔祜伦的举动,头也不回,直奔坤安宫而去。
原本东西六宫没有坤安宫,是胤礽下令把景仁宫与承乾宫打通后连成一体,修成一个全新的宫院,定为皇后的专用宫所。
小雪花越下越密,待胤礽脚不停歇奔到坤安宫产房前的屋檐下,冬帽、眉梢、外袍都已覆上稀稀疏疏的白霜。
葛嬷嬷掀帘出来瞧见胤礽,又惊又喜。一看胤礽身后都没个奴才跟着,再听着胤礽正喘气,葛嬷嬷的脑子里立刻想象出那帮子奴才在后头紧赶慢赶的狼狈样。
“皇上,娘娘和孩子们都好着呢?”葛嬷嬷喜眉笑眼地帮胤礽拂去身上的雪花。
自从知道嫤瑜怀上双胎,胤礽就高兴地合不拢嘴。可生育双胎较之单胎,要危险许多,是以胤礽一直都提心吊胆。当然,这一对小宝贝是男是女,胤礽也是相当好奇,最好是一男一女,就跟嫤瑜与庆征一样。
“嬷嬷,是不是一对龙凤胎?”确认母子平安后,胤礽兴奋地两眼放光,期待梦想成真。
葛嬷嬷的笑脸泛出为难,“皇后娘娘有交代,若是皇上您问起,请先猜谜。若是猜不出,那就只能等娘娘出月子后,您才能见上娘三儿。”
“什么?”胤礽挑高黑眉,眼尾飞出剑锋,“好大的皇后架子,长脾气了?”
葛嬷嬷无辜的视线往里瞟一眼,我的皇后娘娘哦,您早知皇上会着急,偏还故意逗弄。
顺着嬷嬷的眼色转向屋门,胤礽冒出作怪的微笑,里头静悄悄的,他知道嫤瑜在竖耳倾听,便冲里大声说道:“皇后的游戏别太有趣,否则朕猜上瘾了,总想加把劲儿折腾皇后,就为了年年站在产房前猜谜,如此皇后你可就吃不消了。”
嬷嬷回过味来,一张老脸臊得慌。这夫妻俩的情趣,能不能不要这么招摇,老人家可听不下去了。
“嬷嬷,快说。”胤礽笑逐颜开,催促着葛嬷嬷,眼里都好像看到嫤瑜羞恼地拉起被子蒙住脸了。
躬下身子,葛嬷嬷调整语气,逐字逐句说出:“描写梅枝多意趣,同栖有鹤景殊佳,皇上,请您猜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