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听他说得慢条斯理,有几分耍弄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恼:“后來又怎样了,你给我痛快一点,”
程连安淡然一笑,打开顶头最大的木箱,里面数层长绒雪毯铺得宣柔堆暖,亮眼生白,有一女子赫然在内,身子蜷曲侧着脸蛋,露出半截细长颈子,正是秦自吟。
常思豪抢前两步,见她双目闭合,呼吸匀静,回首疾问:“你给她也吃了**,”
程连安道:“不敢,夫人孕期嗜睡也是正常,千岁大可不必担心,出发的时候夫人还醒着,知道我们要送她來和千岁团聚,心里欢喜得紧,”
常思豪本以为秦自吟已落入东厂手中,不知郭书荣华准备要胁些什么,沒想到他们竟然把人送上门來,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一颗悬心坠了几坠,仍不明白他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程连安道:“当时李双吉救下夫人之后,跟其余四人打了起來,据我们的人回报说,原來他只有一身蛮力,却根本不会武功,当时被另外四人打得遍体鳞伤,不支倒地,夫人喝斥不住,便出了手,那四人武功着实不赖,以四敌一当然场面占优,此时一名婢子醒了过來,她拿起挂在马上的弓箭,瞄准一人便射,无奈手劲不佳,射出的箭毫无威胁,那人瞧见她又在瞄第二箭,扬手便是一镖,将她打落马下,破头而死,后來我们东厂的探子见事情危急,怕夫人受惊,对身子不利,便出手相帮将几人拿下,”
常思豪听到一婢身死,心中突突乱跳,尽量克制着情绪,问道:“还有一个婢子呢,”程连安道:“那便不知道了,”常思豪皱眉:“你们人都在场,怎会不知,”程连安道:“呃……据办事的人回忆,似乎前一个婢子落马之时,手中那一箭也歪歪射了出去,正中另一匹马的后臀,那马吃痛受惊,驮着另一个婢子便跑走了,战场打得乱极,也沒人去管,事情结束之后虽不见了她,但想不过是一婢女而已,也就沒放在心上,死去的婢子也就地掩埋了,干事们请示过督公,这才把夫人和他们这几个带到京城,”
常思豪手扶木箱闷了一阵,甩眼瞧他道:“郭督公想要什么,你直说了罢,”
程连安笑道:“督公岂会有什么贪图,他老人家说,这是千岁的家务事,东厂不好动审过问,又不能将夫人送回秦家,只好给千岁送來,这几个行凶的人也交由千岁发落为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递过:“这是‘秦淮暖醉’的解药,”
常思豪接过來倒出一粒放进李双吉嘴里,过不多时,就见他长出口气,眼睛里有了精神,询问之下,果然与程连安所言一般不二,待问到此事是谁主使下令,李双吉道:“是马总爷给俺把刀做为凭证,让俺带队去接大小姐回太原,”
那边程连安打开最后的箱子,里面琴匣衣物都是秦自吟的东西,他探手入内,取出一柄刀來,常思豪接过见是斩浪,呼吸陡滞,心知此刀绝响极是喜爱,前些时在小汤山还见他带在身上,若无命令授权,马明绍绝不可能将这刀交与旁人,赶忙又给一名黑衣人服下解药相询,那人身子颤抖,一五一十道:“我们四人受马总管秘令,说是少主爷的主意,务要使大小姐在途中流产,疏不间亲,我们哪敢执行,马总管说他和傻二说过,一切已安排定了,到时候你们把罪过推在傻二身上即可,我们只是执行命令,与大小姐绝无冤仇,请常爷开恩饶命,”李双吉一听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歪鼻贼,俺日你家双料祖宗,”
常思豪问:“马明绍怎和你说的,”
李双吉骂道:“他说找先生算过,说甚么北斗气盛,天舆失轨,坐车必有灾祸,一大套乱七马八,俺也记不得清,总之只教她骑马,”
常思豪想起在卧虎山上与绝响的对谈,禁不住脊背生凉,忖道:“真是绝响,不,不会,他不可能如此绝情,那可是他的亲姐姐,”
然而,。
他真的不会吗。
比起秦浪川,只怕他与秦逸相像的地方更多些。
又想起在秦府中,他称吟儿为废人,不愿与之闲磨的情景,刹时心中如沸。
目光向箱中落去,秦自吟泪痣掩在长睫之下,睡态详和,鼻翼旁的雪绒纤毛被匀静的呼吸轻轻吹拂,变幻出一种美妙的生动,自然曲置在嘴边的右手食指与樱粉色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一起,指甲修合适度,予人干净整洁的美感,而腕间几道粗粝凸起的深红色伤痕却将这美感打破,让人感觉到一种揪心的残忍。
郭书荣华怎会有如此好心。
绝响制造意外想打掉吟儿的孩子,其心虽狠,尚且算事出有因,东厂捉人暗送入府,难道不是在制造我们之间的矛盾。
他放平了心绪,轻轻抽出斩浪,眼望刀铭笑了一笑:“督公这份大礼,可着实不轻,倒教常思豪有些过意不去呢,”
程连安道:“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气,”
“自己人”这三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似乎带着些许讨好和邀功的意味。
常思豪道:“既蒙督公如此深情厚谊,在下也当有所回礼才行,”
程连安笑道:“那倒不……”就见常思豪腕子一翻,长刀斜甩,向自己颈子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