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把妻子放在首位。
这是他和妻子结婚以来,首次先考虑了谢疑的需求。
在作为丈夫之外,他也成为过一位父亲一段时间。
即使当时他对此并没有很深刻的认知。
谢疑黑眸微动,似乎一瞬间想了很多。
但他摇了摇头,看不出情绪的说:“我知道,但是不用了。”
继父以为他还是有怨气,高大的身影看上去颓丧极了,眼圈也有点红,仍在坚持用谢疑的母语和他沟通:“抱歉,抱歉。”
谢疑没什么表情地打量他。
他的继父真的老了很多,即使上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认识到了这点,但此时或许是因为失态,他身上那种衰老的气息几乎完全倾泻出来。
那种腐朽的气息有一瞬间甚至令他感觉泛起恶心。
那天回到酒店时他之所以会失态到对苏知做得那么过分,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被继父提起旧事,那仅仅是一小部分不愉快的来源。
最主要的那部分,其实是他被继父衰老的模样刺激到了。
看到继父的那一瞬间,谢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害怕。
他在害怕。
害怕继父的衰老。
害怕苏知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子。
和一个精神不稳定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折磨的事。
或许每有些人内心有成为救世主的一面,奢望拯救一个心理不健全的人,但这是一件极其梦想化的事,人的一生能够让自己生活得不烦心已经是一种罕见的幸运,哪有余力去负责别人的人生?
大部分人都会失败。
即使真的做到了,就像他的继父,也避免不了付出巨大的代价。
假如他的继父当年没有爱上他的母亲,他一定不会像此时一样衰老,这段带有救赎倾向的感情消耗了他太多。
像是一个寄生物,连带着把他的生命也抽取走了一部分。
甚至某些时刻,谢疑觉得他随时会死去。
这点上,倒是又让谢疑找到另外一些熟悉感,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想法时,他觉得自己或许也在朝着同样的结局滑落。
谢疑静静地看着他,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
片刻后,可能是很罕见的一点同理心,谢疑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们过阵子可能会,分开。”
他说这话时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好像情绪毫无波动,像是在淡漠地提起今日的天气,冷静地朝下属吩咐工作。
但眼底涌现出的血丝,和说最后两个字时变得阴冷无比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的失态。
继父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这太突然了。
他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什么?你们要分手?”
谢疑脸颊抽动一下,像是被他的用词刺激到,黑眸中的阴戾显露无疑,他冷声道:“不是分手。”
他好像很在意继父的复述用词错误,咬着字音强调了一番,“我不会和他分手。”
他近乎执拗地强调着这一个字的差别,眸色一时间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有恶意在涌动。
像是在说,无论因为何种方式分开,他在情感上永远不会放开苏知。
继父茫然地看着他。
很遗憾,作为外国人,他完全理解不了这两个用词之间微妙的区别,绞尽脑汁地思索了数分钟,仍旧一脸迷茫:“……”
算了,放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