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起来?不供!就是蚕神娘娘送宝,也是送给丝银堡所有养蚕户的。就你一家蚕养得好?亏你想得出!”杨宝根回过神来,瞪了老伴一眼。
“妈,你这是迷信!”海军说。
杨宝根老伴便嘟囔着用手帕将那东西包起来。
“到底是不是金子呀?”海玉着急地问父亲。
“一看爸那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凭啥你手气那么好,哦,一铲子下去就捞这么大的金蚕?”海军戏谑道。
……
回城的路上,何立秋问:“你刚才问人家杨海玉的年龄干吗?该不是要给人保媒吧?”
方文贺神秘一笑,说:“不是!她不是安康的养蚕能手嘛,我有个想法,不过还不成熟,回头我和县上领导商量了再说吧!”
吕蒙仍沉浸在杨宝根的淘宝故事里,这阵记起何立秋的玩笑话,说道:“那金蚕要是个宝,还真像何姐说的……”
方文贺戏谑地看看何立秋又看看他:“你还在想天降祥瑞?
那金蚕要是宝,也是蚕神娘娘赐的!”
“看,说明你心里还是相信了吧?”吕蒙乐了,“管他谁赐的,都是好兆头!你想,这宝物在直河埋了多少年?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在咱们厂子要开张之前出来,这不是好兆头是什么?”
“年轻轻的,竟信些迷信东西!”方文贺白了他一眼。
何立秋笑:“玄学的东西可说不准……不过,说真的,这金蚕若真的是古物,也许能印证丝银堡直河之下深埋的历史呢!”
2.偌大一份家业
江城缫丝厂正式投产。
这一天对方文贺来说,是人生之路突然拐入另一个轨道的开始,对江城县来讲,也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整个江城的人好像都在喜气洋洋地庆贺。不少居民的子女被招进厂,有的做了缫丝车间的缫丝工,有的做了煮茧车间的煮茧工,有的做了选茧工,还有的进仓库、进锅炉房。总之,厂子还没开工家长们就已经松了一口气,孩子终于不用在家里待业了。
即使听说上班要在机床前一站好几个小时,眼不歇手不停的,但的时候,老师曾跟我们提到,咱们陕南曾经蚕桑丝织业发达。汉武帝时期也曾号令遍植桑树,并铸造金蚕嘉奖蚕农。那时候,民间还兴供奉蚕神娘娘和举行开蚕门的仪式,这习俗现在江城乡下不都还保留着吗?那这个金蚕会不会是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物件或者其他什么?”
方文贺听了,叮嘱杨宝根:“你把东西收好,谁的话都不要轻信,更不能被贩子或者骗子弄走了,得找人鉴定才行。回头我们来帮你找人问,你等我消息。”
杨宝根老伴端来茶水给他们喝,一会儿又煮了甜香的酒酿汤圆给一人盛了一大碗,见客人手里的金蚕,笑着说:“我说是丝银堡的人蚕养得好,是蚕神娘娘送来的神物,他们都不信!”
几个人都被她逗笑了,何立秋打趣道:“还别说,真是挺神的。江城人蚕养得好,江城县缫丝厂马上投产的时候出现了这宝物,而且是在丝银堡出现的,你们说是不是巧?吕蒙,套用老故事里的话怎么讲?”
“天降祥瑞!”吕蒙配合着说。
方文贺连同杨宝根一家都被逗乐了。
几个人吃完茶食准备返程。
临走,杨宝根有些激动:“我知道轻重了,你放心,没搞清是什么东西之前我肯定不会卖。如果真是宝物,我不交国家,我无偿交给江城县缫丝厂。这不是金蚕吐丝嘛,作为你们缫丝厂的镇厂之宝正好!”
方文贺握住他的手道:“谢谢老哥的心意。如果是宝,你交给缫丝厂我还真不敢收,犯罪呢!”
末了,突然想起什么来,问杨宝根:“你家海玉多大?”
杨宝根说:“十九了。”
绪,还要兼顾眼前索绪槽水涡里浮浮沉沉的茧和高速转动的机床,捻丝,理绪……
丝头挂上索绪轴,一根丝便会随着飞速转动绕到一个个小籰上。丝断了,眼明手快的女工纤手一挑,将两个丝头捻起一绕便是一个结,嘴凑上去快速咬断接头线,索绪轴接着抽丝旋转。
当初招缫丝女工的时候,筛选的两个必须具备的条件,一是眼睛要亮堂,二是牙齿要齐整。现在,这些眼亮牙齐的女工一个个如武林高手,早已练就了火眼金睛和刹那接丝的功夫。断了的得续上,续不上丝就细了。续快了或者续错了,那一截丝又可能就粗了。
为了不影响姑娘们缫丝,方文贺提前安排了技术过硬的夏莉莉在试缫机上专门给领导演示缫丝的过程。她修长的手臂和灵巧的手在操作台上上下下,收放自如,犹如舞蹈一般,惹得一行没见过缫丝的领导干部瞠目结舌,好奇地问这问那。
趁领导听夏莉莉讲缫丝的工艺流程,何立秋将方文贺往后扯了几步。“你干吗呢?”方文贺不解地看着她。“我能干吗呀?”何立秋没好气地说,“又没人吃了你!还不是为你们厂的事。”
两人又往角落里挪了几步。
“劳动局调来十个人,让我先给你说一声。”何立秋说。
“劳动局调人?我们没有送计划报告啊?现在各科室的人够用了。怎么又给我们招人了?”方文贺一头雾水。
“因为是特殊照顾性质。”何立秋说,“这么跟你说吧,大多是县局单位的干部家属。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呢,也是为了让县局领导都有个安稳的大后方嘛,领导也都是批示了的。正是因为不在你们计划之内,所以劳动局才让跟你提前通个气儿。别到时候人家去报到,你拒收,或者说些难听话,再传到领导耳朵里那又怎么样呢?比起铁饭碗,这点儿苦在家长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正式投产这一天,想着自己的子女可算是正正经经的工人了,想着他们可以为这个厂、为江城、为国家做贡献了,这些家长们就激动不已,当然还有骄傲。恨不得再多出些心灵手巧的儿女送到厂里去,满足他们此刻无处安放的巨大荣耀。
前来祝贺的嘉宾柯万屹激动得热泪盈眶,上台讲话的时候更是几度哽咽。前些年,党委班子里意见不统一,很多人说兴桑养蚕是不务正业,建议将桑树砍掉,一心一意种粮食。他力排众议,号召全县大力发展蚕桑,为此得罪了许多人,甚至有人向上级举报,说他搞一言堂。但是今天回过头再看,他觉得自己受的那些委屈简直不值一提。缫丝厂的投产是传统蚕桑丝织业走向新生、走向欣欣向荣的重大标志,更是他倾尽心血、梦寐以求的结果。
马路旁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正在播放着缫丝厂开业的新闻。